思维活水

人偶

 *原创男主×散人

 *个人xp向,ooc致歉

 *全文1.1w,HE

  这次的宴会和之前一样无趣,我的脸已经有些笑僵了,还好无意义的演讲快要接近尾声,我不动声色的悄悄移动到了最接近门口的位置,随着四下掌声响起,我把酒杯放在旁边侍者的托盘里,几乎是第一个从门里走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今天好像是多云,也好像不是,光污染让我的眼前只剩下数不清的光斑,我还没来得及活动一下面部肌肉,一位未来的同僚就走到我的身边,我对他有些印象,毕竟是第一个上台发言的。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,但他只是对着我笑了笑。

        目送他走远后我终于可以把脸垮下来,想到之后还要经历这种毫无意义的政治性社交,我不自觉皱了皱眉,回去的途中,对方奇怪的笑容一直盘旋在我的脑子里,也许是我喝不惯高档货,我请司机打开车窗,凛冽的冷风勉强算是让我清醒了一点,这座糜烂城市的空气和它本身一样恶心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胸口处的徽章静悄悄的待在那里,我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拜它所赐,荣华富贵还是无妄之灾?现在的我还无法分辨。告别司机之后,我一个人回到家,壁炉温暖的火光让我的身心都放松下来,衣服上乱七八糟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,我决定先去泡个澡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时走廊上的衣柜吸引了我的视线,虽然才住进这所房子不久,但我记得这里是绝对没有衣柜的,但我又仔细打量了几眼,发现这根本不是衣柜,更像是某种精致的木制礼物盒,最显眼的莫过于挂在类似把手上的,浅紫色的信封。

        烫金的花纹让我隐隐约约有了不好的预感,联想到那个奇怪的笑容,我急忙拆开信,字数不算少,但我第一眼就直奔最后的落款,果然是那个同僚。信的大致内容无非就是无意义的嘘寒问暖,自我介绍小作文,以及写在最后的,“恭贺乔迁,一份薄礼敬上,不成敬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呵呵,一句话就想把私闯民宅的事带过吗?但考虑到对方的人脉和地位,我最终还是压下了怒火,这个位置高不成低不就,活着才是最重要的。

  我的视线又重新回到这个盒子上,看完这句话之后伴随我的好奇心一起升起的是诡异的熟悉感。好像之前见过类似的东西,是什么呢?在打开盒子之后,里面被包装细致的四肢和最中央的肢体,终于唤醒了我的记忆。

  第一次宴会结束之后,我曾被邀请进入黑市,这个说法多少有点自谦,毕竟无权无势的人,这辈子连这个称呼大概都没听过,里面的所有商品几乎都在颠覆我的认知,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冷淡,悄悄观察身边同僚的神色,他们流露出的只有习以为常。我不动声色的深吸了几口气,接受了这种阶级之间的差距。琳琅满目的商品让我多少有点审美疲劳,但我还是被裹挟着进了一家出售人偶的店铺。

  我本来是这么以为的,直到我抚摸上它们的肌肤,那绝对不是仿生材料可以模拟出来的,也许是注意到我的疑惑,旁边的同僚自顾自向我讲述人偶的来源,他们都是来自贫民窟,活生生的青少年,经过好几轮筛选,品相和身体素质都不错的才会被留下了,然后进行最终的人体改造,他们会被活着肢解,从关节被分割开,为了保留柔软的肤质不会打麻药,然后会被换上球状关节,然后进入观察期,主要是个体适应性和排异性,大部分残次品都出自这个阶段,最后制造出的最完美无瑕的成品,再经过严格的调教,至于内容是什么嘛……懂得都懂,最后才会被公开售卖,当然了,只卖给我们,我家里就有好几个,干什么都行,用坏了扔掉就好,反正贫民窟永远不缺人,对了,你要不要,我送你一个,就当我请你的。

  看着对方笑嘻嘻的样子。我礼貌的拒绝了他,对方也没有勉强,最后离开时,我看向橱窗里人偶的笑脸,他们会想些什么呢?面前的人偶乖巧的被安放在盒子里,浅棕色的头发手感很好,让我无端想到宴会上入口即化的巧克力蛋糕,我摘掉他眼睛上的绸缎,他的眼睛颜色和头发一样,有一种毫无生气的漂亮。

  人偶的容貌都是被精挑细选过的,但他的整体长相并不算多么出众,是身体不错的类型吗?我上下打量着他的全身,他的身上什么都没有穿,只是绑了和眼睛上一样的酒红色绸缎而已,随着绸缎被我一点一点抽离,他的身体终于完整的展现在我的眼前,是我比较喜欢的丰腴一些的体型。

  是男性吗?他的喉结不算显眼,第一性征却刚好相反。不过为什么要送男性给我?来不及考虑在对方眼中我的形象,因为我现在面临着一个更棘手的问题,对方的四肢是被拆下来的,需要我组装回去。捏着手上富有弹性的小臂肌肉,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。

  这个时候,我终于听到对方开口“主人,您需要我的帮助吗?”听不出年纪的声音,但是很悦耳。在他细致的讲解下我慢慢把他拼凑成了完整的样子,如果忽略明显的球状关节,面前的人偶完全就是一位阳光开朗的青年,对,不是少年,他看上去已经成年了。

   “你的名字是什么?”我开口询问,他愣了一下,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,“主人,我原来的名字叫散人,但现在作为您的所有物,您可以随意称呼我。”他现在端坐在我面前,头微低着,视线始终没有和我对视。

  “把头抬起来。”看到他毫无生气的眼神,那位同僚的声音又在我的脑海里响起来,用坏了就丢掉。

  我皱了皱眉,刚想开口,就看到他的眼神躲闪了一下,疑惑爬上了我的心头,他和我对视,那双眼睛依旧漂亮,我看到他的嘴角挂上一丝讨好的笑,原本就不出众的脸显得更加诡异,这一瞬间他仿佛变成了真正的人偶,我的呼吸一滞,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意识到,那句轻飘飘的话,对于他来说有多么大的重量,几个字就能决定一条生命的死活,这就是这里的法则,从这点看,我和他也没什么差别。

  想到这里,我的语气下意识柔和起来,“你不用害怕我,我不会把你当奴隶对待,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完全忘记之前的一切。”说到这里,我看到他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情绪,疑惑茫然和警惕。我回应了他一个温暖的笑,至少他没被洗脑的太彻底,还有自我意识。

  我张张嘴还想继续说,但余光瞥到墙面的挂钟,现在已经超过我平时入睡的时间了,而且我还没有泡澡,“你会感冒吗?”我突然问了他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,因为我才意识到他现在还是全裸的,他下意识摇摇头又点点头,然后反应过来急忙开口,“一般情况下不会,因为我被改造过身体,所以免疫力比正常人强,但不排除有这种可能。”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毕恭毕敬的,但却没有最开始那么生疏了。

  不过我也听出其中的惴惴不安,“你放心,就算你生病了我也不会把你丢掉的,我会想尽办法治好你的。”我依旧笑着回复他,“不,主人,我没有这种意思,既然是您的所有物,您对我做什么我都……”

  我没有让他说完,从浴室的柜子里拿了一件我的浴袍,披到了他身上,“emmm尺寸差不多,今天先休息吧,明天我带你去买几件衣服,或者给你定做几身也可以,你觉得呢?散人。”

  我故意在他的名字上加重语气,他短暂的沉默了一下,接着缓缓开口,“我都听主人的。”他的头又低了下去,但不是因为害怕,我拉着他的手,他有一双极好看的手,是完全可以砍掉单独裱起来收藏的程度,不过我对这种事不感兴趣。“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。”我把他带到侧卧,“旁边就是我的房间,你今晚先在这里休息,有什么事的话就来找我。”

  我看到他的动作还有些局促不安,我简单给他介绍了一下房间的设施,看见他小心翼翼地点头表示了解之后,我走到门口准备离开,困意已经让我的思考能力短路了,“谢谢您,主人。”在我关上门的一瞬间,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,是错觉吗?

  但我已经没精力思考这些,草草的去洗漱了一下就休息了。明天要干什么来着,我迷迷糊糊规划着明天的计划,先陪着散人买衣服然后处理工作,不知道会不会有邀请,还是留出一点时间……最后的最后,我的意识停留在他柔软温热的手臂上,如果没有被做成人偶,他会有怎么样的人生呢?没有答案。

  第二天我在闹钟的铃声中醒来,悦耳的音乐让我有点恍惚,身体和精神都在提醒我,昨天我睡得很好,但实际上我的睡眠质量并不好,之前都会比闹钟早醒半个小时左右,今天的天气也出乎意料的好,灿烂的阳光让我睁不开眼,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空气中若有若无飘来了食物的香气,我像往常一样换好衣服来到客厅,如我所料,已经有一个身影在忙碌了。

  “主人早安。”我看见散人已经站在餐桌旁边向我鞠躬,“我不清楚您的喜好,所以用冰箱里的食材尝试做了一点,如果有什么不和您口味的话抱歉,我下次会改正。”他的语气还是和之前一样拘谨,但也带上了按耐不住的期待。

  我径直走到餐桌旁,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,但各式各样的菜品让我一瞬间以为自己在逛自助餐厅,我慢条斯理地拉开椅子落座。

  “各方面都无可挑剔。”品尝完手边的菜肴之后我笑着对他说,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明媚了起来,虽然他一直在微笑,但现在更加灵动。我拉开身边的椅子,“一起来尝尝吧。”

  散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,视线在我和座位之间犹豫不决,“我喜欢热闹一些的进餐氛围,就当是我的请求,好吗?”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,而他和我的视线重叠之后,最终还是坐到了我的身边。

  我表面上和散人一起用餐,实际上还是在偷偷观察他,我知道只要我一句话,他就会把自己的身体完全剖析给我看,但我并不想开口。自己探索答案会更有趣,我一直是这么做的。

  他的举止十分得体,不论是切割食物的大小,咀嚼的次数,甚至是吞咽的幅度,都好像是经过精心设计过的机械一样,但散人富有光泽的头发,湿润的眼睛,起伏的胸腔,温热的皮肤,无时无刻在诉说着他是一条鲜活的生命。

  我开始理解为什么同僚会热衷于这种人体改造,血肉和机械的完美结合,不就是“我们”一直在追求的东西吗?

  我的食量并不算大,品尝食物的美味对我来说并不算重要,多年的工作经历让我对食物的印象只剩下速食,和各种尔虞我诈的饭局,前者不必多说,但至少能获得饱腹感,后者在无尽的推杯换盏里只剩下疲惫和厌倦,中间夹杂着寥寥无几的进食,油腻的鱼腥味和酒的气味混合在一起,我强忍着挤出一个微笑一饮而尽。

  这些都足以磨灭我为数不多的食欲,但散人不一样,我重新看向他,看着他被阳光染成浅金色的发丝,时而皱起又舒展的眉头,细微到几乎听不清的吸气声,当然,更多的还是在咀嚼的时候周身散发出的幸福感和轻松感。

  “吃饱了吗?”看着散人放下餐具,我试探一般的开口。他刚刚松弛下来的神情又立刻紧绷,伴随着磕碰餐具发出的脆响,他站起身来,“已经吃饱了,抱歉主人我太慢了,我现在就去收拾餐具。”他说话的速度太快,我甚至没有插上嘴,他就已经抱着一大摞盘子走向厨房,我想了想还是没有阻止他,因为我现在在思考一件更重要的事,我想为他添上独属于我的颜色。

  等他把一切都收拾好之后,我带他去买衣服,在路上我直截了当的询问,“你想以什么样的身份待在我身边呢?”他没有说话,于是我又继续开口,“我说过我们之间是平等的,所以这种事,我想还是你来选择最好不过了,当然不用现在给我答复,也可以仔细想想 。”

  他依旧沉默。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,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打在他身上,交错重叠的阴影让我看不清他的神色,“以助手的身份,您觉得怎么样呢?”在进入商场之前,我听到他开口,他侧着头看我,柔软的发梢被风吹动,露出被掩盖的脖颈和耳朵,我突然想到该给他买什么了。

  “当然可以,那接下来搭档愉快,散人先生。”然后他主动对我笑了,一个不掺杂其他感情的,发自内心的笑。

  为散人买衣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,他的身材条件优越,气质也很好,穿什么都很适合,只不过我拿过短袖递给他的时候却感受到了抗拒,他下意识遮挡自己身上的球状关节,我心领神会,让店员把选好的几件衣服包起来,结账的时候对方看到了我衣服上的徽章,表情立刻毕恭毕敬起来,“我们会安排人把您购买的商品送回您家,您只需要留下地址就好了。”

  我愣了一下,但也立刻接过店员递过来的信纸,着手的质地柔和细腻,似乎还有暗纹,写好地址之后,我看着店员迅速接过信纸,然后塞进了一个烫金的黑色信封,接着朝我鞠了一躬,将我和散人送出店外。“继续逛逛吧。”身边的散人轻轻点了点头。

  大概是成为人偶之后第一次来到人流量这么多的地方,散人从进入商场到现在,一直紧贴在我身边,对于我的询问也只是回应肢体动作或者语气词,视线也一直在观察四周,像某些无法停歇的雀鸟。我轻握住他的手腕,感受到他轻微的颤抖之后,转而紧紧握住他的手掌和他指尖相扣。“好点了吗?”我低声询问他,“好多了,谢谢…您。”感受到散人身上的颤抖消失之后,和他一起踏进了面前首饰店的门。

  我对挑选饰品这方面几乎是毫无经验,就连要为他具体买什么都是一时兴起,不过站在柜台后的店员非常热情,大概是也看到了我胸口的徽章吧。在听到我的要求之后,店员熟练的打开了身后的门,“请您稍等。”

  过了一会儿,对方回来了,手里拿着一个黑盒子。“请您自己挑选吧。”随着盒子在我的眼前被打开,我暗自吃了一惊。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,我只是说了想要为我身边的人选一副耳饰。然后对方眯起眼睛,带着微笑注视着散人好一会儿,那双眼睛即使我作为旁观者都感觉被解刨了一样。我感觉到散人抓紧我的手更用力了一些,我也同样回应他。用手指在他的手背一下下写着笔画,我在,别怕。

  当对方转身离去之后,我和散人都松了一口气,我看他的眼神还有困惑,但我只是笑着摇了摇头。此刻在我的瞳孔里出现的,只是一只耳坠,静静地躺在浅棕色丝绸里的,被银色的四芒星包裹缠绕的,橄榄绿色的宝石。这家店的打光并不像其他首饰店那样耀眼,柔和的光线让那枚不知名的宝石看上去更加神秘。

  “只有一只吗?”我终于将视线移开,开口询问店员。“是的,因为这颗宝石很难加工,所以只成功了一只。”说到这里,我看了一眼身边的散人,他也在注视那枚耳坠,浅棕色的虹膜中央,那颗宝石在熠熠生辉。

  “喜欢吗?”我低声询问散人,一瞬间他的眼神里闪过了犹豫,渴望,和不知所措,最后好像才下定决心一样,“我很喜欢,主人。”听到他的答复,我笑了笑。不知道为什么,我觉得这枚耳坠原本就是属于他的。

  我结了帐,但没有让店员打包,我拜托对方教导佩戴我耳坠的注意事项,“这种事我自己学习就好,主人。”出门后我听到散人对我说。“不,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,怎么能让你费心呢。”我侧过头回复他,散人已经戴上了那枚耳坠,是我亲手为他佩戴上的,就像我想象的一样,就像他的一部分一样,耳坠随着他的步伐摇曳着,闪烁着无法忽视的璀璨光芒。

  回到家之后,我和散人详细交流了他需要做的事,照顾我的生活起居,还有辅助我的工作。后者是散人自己提出来的,然后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,散人从拿一摞我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文件里,随便抽出一份,然后俯身计算思考,时不时向我咨询一些必要的资料,他此时完全换了一副样子,恰到好处的理智与冷静,与我学生时期见到的高材生别无二致。

  “您看看怎么样,主人。”虽然还带着敬称,但他在我面前已经丝毫没有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卑微了。

  我仔细看了看,“非常出色的处理方式,我从来没有想到过。”我如此回复散人,他看起来非常开心,浅棕色的眸子似乎也更加明亮了,“能和我讲讲你过去的事吗?”不知道为什么,我觉得是时候了,他愣了一下,接着长久的注视我,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只是以坚定的目光回应他的视线,最后他笑着叹了一口气,闭上眼睛点点头,再睁开眼睛时,那里带上了一股我无法言说的情绪,我无法再开口,只是听着他,讲述那段我不曾知晓的过往。

  “我还是人类的时候,有着优越的成绩。甚至因此考入了平民区最好的学校,但…”讲述到这里的时候,散人的表情变得苦涩,接下来的事,不用说我也可以猜到,我看着散人的球状关节陷入沉默,而他自顾自继续说下去,“因为他贫民的身份,我被来视察的那些人选中,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自己要经历什么,轻信了他们要重用我的话,只觉得自己可以实现抱负,忽略了他们深藏的轻蔑,和其他人怜悯的眼神,成为了…人偶的一员。”

  说到这里,散人的声音已经带上了颤抖,不甘、愤怒、悲伤,我能感受到他压抑着自己莫大的情绪,之前犹如机器一般的散人已经荡然无存,现在是重新拾回了应有感情的,活生生的散人。

  我没有说话,只是轻轻把他搂进怀里,轻抚他的后背,我感受到他回搂住我,把头埋进我的肩膀,他的身体前所未有的剧烈颤抖,我感觉到自己肩膀处的布料湿润了,我更紧的搂住他,抬头看向天花板,一言不发。

  今后的生活就很平淡了,当然如果忽略我因为不熟悉而焦头烂额的工作的话,我和散人的关系也因为那次敞开心扉拉进了不少,虽然表面上还是助手和主人,但实际上我们已经是朋友了。

  散人真实的性格很可爱,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。和他相处在一起,给我被摧残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安抚,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这样不错,每天我最期待的,就是从无聊的宴会解脱,然后回到家里,散人已经提早做好了饭菜,我只需要坐在那把椅子上,散人会坐在我身边,然后我们会一起用餐,我会讲在外界的见闻,散人有时只是歪着头仔细倾听,有时向我提出疑问。

     我们之间的氛围总是欢愉的,散人的饭量确实比我大,但也是好事,这样我就可以在吃饱后,再欣赏他进食的样子,以及那枚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耳坠,好吧,其实这枚耳坠也没有那么好看,只是因为它戴在了散人耳朵上而已。“散人…”我轻声呼唤他的名字,“嗯?怎么了。”他的口腔被食物填满,看起来更像巧克力色的仓鼠了。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,他因为我的笑表情更加疑惑,我在笑声的间隙补充,“你真的…太好看了。”

  像我猜的一样,散人没回应我,我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,而他只是偏过头躲避我的视线,最后只是小声说了一句,“怎么突然这样…别这么说…”我见好就收,“好好好,我错了,话说明天吃什么呀…”

  我以为一切能这么持续下去,毕竟平静且温馨的生活,总是让人无法割舍的,不是吗?但我确实太天真了,我忘记了是什么让我得到了现在的一切,我胸前的勋章反射出寒冷的光。

  依旧是某次宴会结束,今天的天气不太好,月光被大片的乌云掩盖着,我的心情也变糟了,只想尽快回家,回到散人身边。就在这时,那位同僚,让我与散人结识的那位同僚,叫住我,和我交谈。“这个人偶怎么样?还合你的心意吧,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,特地挑选的。”我厌恶他把散人当作商品的样子,保持着最低限度的礼貌回复道,“当然,我很喜欢,谢谢您。”

  他顿时喜笑颜开,但那副笑容让我莫名其妙的警惕,“那不知道你能否收下这个呢?”他将一寸方巾递给我,我心底警铃大作,果然,他想拉拢我。

  我升入上层这么久,这对这里的势力了解了七七八八,对方就是其中一方,这里划分阵营的方式很奇怪,不同颜色的方巾塞在西装口袋,虽然潦草但简单易懂。

  而我这种从没加入过阵营的人,什么方巾都不佩戴,说实话,我不懂对方为什么要拉拢我,按他的势力,应该不会关注我才对,不知道为什么,我隐隐约约感觉到,绝对不能同意他,“我需要再考虑一下,抱歉。”我笑着回复他,他也一样,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危险。

  我一回到家里,就立刻抱住在门口等待我的散人,他也是在担心我的,但看到我如此慌张,什么也没有询问,只是待在我怀里。“最近我不出去了,我请了假,我想休息几天。”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,散人应该听出来了,但他只是开口,“好啊,先吃饭吧,快凉了。”

  深夜,我睡着了,不知道为什么,自从散人来了之后,我的睡眠质量也变好了,我把这归功于散人的贴心,而对方听到我无厘头的话不出意料又脸红了,真可爱啊。

  梦里的我微笑着,全然没有发现,房间的门自己打开了,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进来,一点声音都没有,站定在我的床前,手上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。紧接着,那个人举起刀,快速的插下去。窗外的乌云消散,月光从窗户洒进我的房间,照在散人崩坏的面部表情上,和摇曳的耳坠上。

  散人不懂,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不受自己控制,而且还想杀了他。主人,这个拯救了他的生命的人,把他当作人类对待的人,他很奇怪,但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一个声音,杀了他,这是你的使命,你作为工具生来的使命。

  工具?我是工具吗?散人感觉一阵阵眩晕,后颈止不住发烫,他什么都无法确定,但他知道,不能伤害主人,所以他狼狈的离开房间,跑到大门处,打开了门,慌不择路的逃了出去。

  今天很冷,而且已经是凌晨,天空正在飘雪。路上并没有多少人,冰冷的月光洒在散人身上,雪地印上他散乱的脚步,他没有目的地,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,可能是因为寒冷,他的后颈没有那么烫,某些被隐藏的记忆也涌进他的脑海,原来,是这样啊。

  散人想起来了,他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被送到主人身边,因为他原本就是为了杀掉他,被同僚送来的。

  他现在还能清楚回忆起,自己的后颈皮被拨开,那些人把生物芯片放进他的后颈,“这样就能完全控制他了吗?”散人隐隐约约听到谈话声,“当然可以,这可是最新式的,排异几率只有百分之零点一。”“哼,好了,把他处理好,送过去吧,啧,流了这么多血,真恶心。”

  散人感觉到自己被触碰,被包装,被安放,最后,重见光明。

  他很开心,和主人相处的时间,他真的很开心,但可惜,一切就要结束了。他触碰自己的后颈,用手上的刀割开自己的后颈皮,他想把芯片拿出来,他恍惚间看到,他的面前,走来了几个黑影,他想跑,但几乎没有力气了,人偶不会过于疲惫也很少生病,但是损坏的芯片加上严寒,还有失血的身体,散人感觉到自己的眼皮止不住的合拢,最后,完全晕倒在雪地上,对不起啊,主人。

  “啧,怎么回事,还好芯片有追踪系统,不然计划全被毁了。”走过来的男人之一毫不留情的踢了散人一脚,散人像真正的死物一样沉默。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之前用得都好好的,这次怎么排异这么强。”另一个男人蹲下,掐着散人的下巴左看右看,“对啊,之前都是杀了目标直接自己去回收场自毁,看来还得调整一下数据了。”最开始那个男人回复,“行了,这天真邪乎,还好回收场就在前面,赶紧扔了完事。”

  几个男人驾起散人,往回收场的方向走去,也许是他们确实太不细心,也或许只是把散人当作废品,几乎是把散人拖行着走,以至于没有注意到,后颈的芯片不知不觉已经脱落而且摇摇欲坠了。“等等,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人偶在动啊。”“瞎说什么呢?都报废了怎么可……”男人没有说完,散人手中的刀就捅在了他的大腿上。

  身边的男人也愣了,但刚对散人挥出拳头就被轻易握住,人偶的身体素质是正常人类无法比拟的,下一秒,他的肚子就被散人捅了一刀,最后一个男人掐住散人的脖子,后颈的芯片因为被拽动而彻底脱落,散人停顿了一下,在对方放松警惕的刹那用额头狠狠撞向对方的下巴,他最后见到的只剩下泛着寒光的匕首。

  散人没有给他们致命伤,但严寒足以夺走他们的性命,散人孤身一人站在回收站前面,他知道那里不是自己的归宿,但他要去哪里呢?他的记忆好像缺失了一块,但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,他看见雪地里有闪闪发光的东西,凑近一看,是镶嵌着橄榄色宝石的四芒星耳坠,很漂亮,但散人不知道这是什么,所以把它放回了原处。

  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,但总比待着这里好,他带着一身不属于自己的血渍,朝着晨曦的方向前进着。

  我快要疯了,散人一觉醒来就不见了,把房子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他,自己的枕头旁边有刀痕,想到同僚之前的眼神,把一切线索串联起来,我隐隐约约猜到了真相,但始终不敢相信。

  我第二天失魂落魄去参加宴会,想至少得到什么消息,意外发现没有那位同僚,询问之后才知道对方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被发现了,现在锒铛入狱。具体也不清楚,好像是用生物芯片控制人偶杀人什么的。散人就被植入了那种芯片吗?但为什么自己没有死呢?我不知道,这种事大概只有询问当事人才知道了,但我坚信,他是为了不伤害我才离开的。

  我尽力去搜寻散人的线索,即使可能性微乎其微,但他一定留下了什么,一定会的。最后我只在城市边缘的回收站周边发现了一只耳坠,橄榄色的宝石闪闪发光,我感觉自己的希望彻底破灭了。

  因为同僚的下台,我意外升职。但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?我失魂落魄的坐在餐桌前,好像这样散人就又会出现在我身边,陪我谈天说地。我记不清自己已经多少天没合眼,吃饭也是。散人已经不只是我的朋友了,他是我的家人。

  我可以有更大的居所,但我婉拒了邀请,留着之前的房子,散人会回来的,我不知道自己在相信什么,但我一直相信,我开始试着做别的事消遣,比如学学烹饪,做甜点之类的;散人很喜欢甜点,但却一直为了保持体型不敢吃。

  我专门在郊外盖了一座烹饪小屋,不因为别的,一是因为我想逃离城市,二是为了采集新鲜的材料。这座小屋经常会有不速之客光顾,有时是小动物,有时是流浪者;我都会招待他们,毕竟我现在也是孤身一人了。

  直到有一天,小屋的门外蹲了一个人,他衣衫破旧,还有血渍,看起来经历了一段很不愉快的过往,“先生,请醒一醒,到屋里来吧,外面太冷,会着凉的。”我蹲下对他说,“不用了,我的身体素质好,不会生病。”对方开口的一瞬间我就愣住了,这个声音是!

  我捧起他的脸,浅棕色的眸子依旧清澈明朗,“散人…散人!”我紧紧拥抱住他,害怕就这么一眨眼的空隙,他就会从我身边溜走。

  散人很奇怪,他不知道这个初次见面的人为什么要抱住自己,但他却觉得安心,不想拒绝对方。“对不起,我们认识吗?”听到他的话,我的欣喜若狂消失了一大半,但还是激动的泪流满面。

  “没事…没事…不记得了没关系…没事的…只要我们还能再见,就是好事。”他看起来没有听懂我的话,但还是被我乖巧的拉进屋子里。“初次见面,请多关照。”他回握我的手,依旧是熟悉的触感。

  我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带他回到了家,在路上我口不择言的讲述着我们的过往,我看到他露出了震惊的神情,最后重回平静,“原来如此,我知道了,主人。”看着他谦卑的样子,我难免有些落寞,但我最后只是让他抬起头,把耳坠重新为他戴上。

  他似乎真的忘了一切,回家之后,面对之前熟悉的东西都染上了陌生,看着他面对一切所露出的复杂神情,我笑了笑,“散人,请问你可以担任我的助手,照顾我的起居,辅佐我的工作吗?”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,“当然,我会听从您的命令。”

  散人有些奇怪,他只是按照最正确的语气作答,为何面前的人类会流露出难以掩盖的悲伤,听对方讲述他的过往确实很震撼,但他忘记了一切,面对对方手舞足蹈的讲述,他只能是个旁观者。

  想到这里,他竟然莫名其妙也有些伤感,他看着面前的人类,对方却好像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样子。

  我在心底嘲笑自己,为什么这么死脑筋呢?“散人,我不会把你当奴隶对待,你今后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,我不会干涉,但也请你知道,我永远是你的朋友,如果有不理解的事就来找我,好吗?”

  既然忘记了一切,那就让一切重新开始好了,直到散人重新找回之前的记忆,找不回来也没关系,我会永远陪着他,就像我之前承诺的一样。

  散人露出了困惑的表情,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,这天晚上,我久违睡了一个好觉,第二天醒来,我闻到了饭菜的香味,“对不起主人,不知道是怎么回事…”餐桌上摆放的,都是我和散人爱吃的菜,我笑着对他说,“没事,一起用餐吧。”然后拉开了身边的椅子。

  等待散人恢复的时间不短不长,不知不觉,我们又恢复了普通朋友的关系,但我却总觉得有哪里奇怪,直到我某次无意把散人搂进怀里,感受到他的迟疑时,我才后知后觉,我对散人抱有私心,他也一样;我们两个都在不知不觉之中喜欢上对方了。

  我是第一次恋爱,说实话,我真的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了,于是对散人说自己累了,想休息,然后慌不择路的跑回了卧室,我企图处理工作让自己冷静下来,但脑海里只有散人的一颦一笑。

  我去泡了澡,关灯想提早睡觉,但始终只是辗转反侧。最后我只能重新坐起来,盯着窗外发呆,今天是好天气,月光温柔的笼罩住我的身体,我听到了敲门声,“请进。”散人走进来,在我两步远的地方站定,沐浴在月光下的他看起来分外温柔,银色的四芒星闪烁的光芒让我向往。“主人,你喜欢我吗?”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分外认真,我的心脏都因此漏了一拍。

  “你怎么看出来的。”这种情况下也没必要隐瞒了,我对他无奈的笑着,“从您对我露出悲伤神情的那天,我就知道了。”这样啊,看来我对散人的喜欢真的很明显,“那你喜欢我吗?”他沉默了一会儿,摇摇头又点点头。

  “我不清楚,您对我很好,我与您相处很安心,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。”看着散人纠结的神色,我知道不能再贪求太多,刚准备开口,散人就先我一步坐到了我身边,“今晚的月亮好漂亮。”散人注视着窗外的月光,好像在自言自语,又好像在对我说话。

  我哽了一下,尽量不让自己想太多。“对啊,月色真美。”下一秒,我感觉到散人靠在了我的肩头,我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,“额…我…今晚一起休息吗?”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,只是想多和他待一会儿,散人却立刻回复了我,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
  等等,知道是什么意思…下一秒,散人坐到了我的腿上,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,我立刻制止了他动作,“先停一下,散人你在干嘛?”我的语气难掩的慌张,散人先是困惑,接着理解了什么,重新坐回我的身边,“抱歉主人,我以为您说的一起休息,是需要我的服侍的意思,是我理解错误,请见谅。”服侍?我想起来了。这确实也是人偶工作的一环来着,“没事,是我没说清楚,现在也不早了,早点休息吧。”

  我装作困意盎然,打了个哈欠,侧躺在床上。“好的,晚安。”散人也躺在我身边,我望着他的侧脸,他穿的还是我买给他的睡衣,“散人…”我轻声呼唤他的名字,然后握住了他的手,和他指尖相扣。“没什么,晚安。”我感受到他也紧扣住我的手,这晚是我的睡得最好的一次。



评论(1)

热度(17)
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